第七章 西风凉(1)[第1页/共3页]
如懿的声音寒微得像胡蝶扑棱的翅:“臣妾只是伤感红颜易老,并无他念。”
齐鲁是天子身边多年的老太医了,自嬿婉当宠后一向为她调度脉息。嬿婉当下不敢怠慢,喜不自胜道:“来得恰好,还不从速请出去!”
正沉吟间,却见一道长长的影子不知何时映在了地上。如懿举眸望去,却见天子颀长的身影掩在轻卷的帘后,面色如霞,深深望着她不语。
二人相视一眼,皆是含笑。嬿婉半信半疑,满面欢乐:“那,是不是该去请太医……快请太医。”
“碧草水池春又晚,小叶风娇,尚学娥妆浅。双燕来时还念远,珠帘绣户杨花满。绿柱频移弦易断,细看秦筝,正似情面短。一曲啼乌心境乱,红颜暗与流年换。”
天子悄悄一嗤:“红颜未老恩先断,是不是?那种末等嫔妃的伤感之念,皇后高贵之身,何必感染?且朕自问嫔妃虽多,但不算寡恩,便如婉嫔之流,每隔一两月也必会去坐坐看望。”
如懿低低道:“太后还是不肯见皇上么?”
乌沉香细细,一丝一缕沁入心腑,耳边只剩下天子风一样轻的感喟:“太后心中只要亲生的公主罢了,并没有朕这个儿子。”他的感喟戛但是止,“天然,不管太后如何待朕,准噶尔之战是不会停止的。朕能做的,只要尽量保全端淑的安然。仅此罢了。”他的笑有些无法,“偶然候看来,太后真是一个倔强而强势的女子。哪怕克日她在慈宁宫闭门不出,用心祈愿,前朝仍有言官不竭向朕进言,要求先救端淑再攻打准噶尔。”他苦笑,“朕对太后,实在畏敬,也敬而远之。”
话音未落,倒是寺人王蟾在外头回禀道:“小主,齐太医来存候然脉了。”
有半句话如懿咽了下去,伉俪也不似伉俪啊!这不就是宫廷深深里的日子么?
如许哀凉的词,念来犹觉心中沁凉。
宫中的夜安好而清长,并非大家都能和如懿与天子普通安稳地睡到天亮。
外头风声呜呜,嬿婉一整夜不能安枕,起来气色便不大好。春婵晓得嬿婉有起床气,和澜翠使了个眼色,更加连梳头也轻手重脚的。小宫女捧了一碗花生桂圆莲子羹出去,澜翠接了恭恭敬敬奉在嬿婉跟前。嬿婉横了一眼,不悦道:“每日起来就喝这个,说是讨个好彩头,喝得舌头都腻了,还是没有孩子。甚么‘莲’生贵子,都是哄本宫的!”
“软肋?”天子轻笑,眼中却只是寒星般的微光,并无暖意,“那么朕的软肋是甚么?如懿,朕会是你的软肋么?”
她话未说完,俯身呕出几口净水。澜翠和春婵吃紧扶住她,脸上却不觉带了忧色:“小主头晕呕吐,莫不是……”
“皇上天然不算寡恩之人。”如懿勉强一笑,“只是臣妾虽得皇上厚爱,但思及平生,总有多少不敷之念。比方,臣妾出身乌拉那拉氏;比方,臣妾的阿玛早亡,不得瞥见臣妾封为皇后的荣光;比方,乌拉那拉氏族中残落。臣妾老是想,若无皇上赐赉臣妾正位中宫的荣光,或许臣妾的日子会一向暗淡下去吧。”
天子抬开端,盯住她的眼睛,醉意里有一丝漠漠轻寒:“如懿,朕与你几十年伉俪,你陪着朕从皇子成为君王,朕陪着你从嫔御而至皇后,朕和你有一双后代,聪明敬爱。如懿,你还在难过甚么?”他靠得更近一些,“不要说你很欢畅,朕听你念那首词,朕晓得,你内心实在是难过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