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南园遗爱（4）[第1页/共3页]

“朕老了，朕老的要入土了！你们不让朕安生！朕欲幸博浪沙，你们个个如丧考妣，朕掘你们祖坟么？！”

群臣皆相望。

众皆讶然。

天子顿时从御座上站起，举起手中那枚玉，道：“与这玉普通的么？此玉当年乃一对，很多年前朕确然将另一枚交给了一女孩儿……”

妇人丁中这车骑将军金日磾，原是匈奴人，乃匈奴休屠王之太子，元狩二年因骠骑将军霍去病大破匈奴，这金日磾便随父降汉。后蒙武帝拔擢，愈渐受宠，此时已官拜车骑将军。

天子也是不幸，满腹苦衷满朝竟无一人可相拜托。

不想天子竟没起火，只诘问：“她有何凭何传闻朕不兑现允她之事？”

天子此言甚重，听得“归地宫”这三字，朝臣已惶恐无以复加，又听天子言“迎新君，立太子”，更是闪舌，个个诚惶诚恐，面如死灰。

天子也抬起眉，欲见这异数之人是谁。

邴吉感喟：“是也不能忍。”

却本来乃陛下昔日所幸之臣金日磾。

那老妇似也重视了邴吉的窘态，却满不在乎，因说：“车骑将军金日磾，此人便是老身要见的人。”

何况这老媪实一句虚一句，也不知是疯了，满口扯谈，还是确为先知之人，成心提点？他便这么揣摩着，一时拿不定主张。

况这妇人，满口“疯话”，未见有一句是真，他邴吉若冒然叨扰车骑将军，反闹出笑话来，又如何自处？

因踌躇不决间，那妇人又道：“邴大民气中有顾虑，老身天然晓得。若不是金日磾官高位显，老身戋戋一山间民妇，无体例拜见，又怎会出此下策，来拦邴大人的马？”

“那便无说了，马上——摆驾博浪沙，朕一刻也不肯等了。”

这暮气沉沉的殿下现在却如一石入水，惊起波纹万丈：

天子已是老迈，袖中伸出一双枯枝普通的手，绞丝玄色章纹自腕上复起，斑班驳驳衬得这手上白叟斑更是招眼。

天子老泪已将行出眼眶，哀哀戚戚，好似一平常白叟家。让人闻之落泪。

“哦？”天子猎奇望他：“你有何奏？”

邴吉凝神听着，那妇人缓了缓又说：“现在这世道，佞臣败怀朝纲，鼠辈横行，欺陛下老迈，诬太子无德，邴大民气忧庙堂，如何忍见大汉大厦倾颓？”

邴吉猎奇道：“是何人？何人能为你……为你……”邴吉考虑着应如何说话，若说“为你沉冤”，那岂不暗认了天子害人，而这老妇所言句句失实？天然是不能如许说的。

因群声道：“老臣惶恐！老臣惶恐！陛下风华正盛，大汉江山稳若金汤——老臣惶恐！”

只是，天子年老，若途中有何担搁，害陛下抱憾，可如何是好？再者，天子幸临，征途悠远，牵涉甚广，秦时扶苏公子便是足可鉴人之例，况京畿有巫蛊之乱尚未停歇，他们为汉臣，食汉禄，怎敢负大汉呢？

金日磾道：“这老妇人说，当年有玉为凭，陛下亲手交给她的。”

“还说，陛下负一小女子之诺，愧为人君。”

这么想着，邴吉沉声说：“得您此言，拜托甚重，我便送您往车骑将军府上走一遭。”

天子坐宣室殿明堂，众老臣满铛铛跪了一地。自太子自戕动静传入京畿，京畿之地已乱作一锅粥，早朝各位臣工众说不止，天子一时愤恚之下，怒喝罢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