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南园遗爱（2）[第1页/共3页]

便念及霍光这多年来忠心耿耿，不忍说了。

“……这十多年，朕居建章，傲视天下……阿妍，朕不瞒你，自平君……朕便再也不欢愉，朕无一刻的欢愉。”

灵台丞拱手行谒，叹一口气，犹疑再三，乃说：“此象下臣只能叙，不能‘解’。”这才向太仔细说：“此象……乃环罩天子之气，红光为赤，赤为尊，以云气象，此气尚是初生……”

“……阿妍，朕薄待了他么？朕念霍光知遇佐政之恩，他生时，朕毋动他一毫一发，身后，朕偕上官太后治丧，丧仪形同丞相萧何制，以辒辌车、黄屋送葬，给足霍家面子；霍光继妻显暗害鸩死朕嫡妻恭哀皇后，朕痛失爱后，却仍记念霍光辅政之功，纳群臣谏，封霍氏女为继后——阿妍，凡此各种，朕亏负霍家么？若非以后霍氏不念皇恩，图谋朕的江山，朕怎会下此狠手——”

她这一语双关好一击痛击！天子只觉心头钝痛，仿被人闷闷砸了一拳。

此时太子据并不知此“天子之气”集合之处乃他太子宫，而这星象所示之天子，恰是他出世旬月的宗子嫡孙。

她觑天子，这天子乌墨如漆，瞳人里照着江山一片，好让人敬怕。她却仍不惧。在她内心，天子还是微时的天子，孝武天子善于官方的曾孙。

“霍光浑身是血立在朕的面前，他责问朕为何待他霍氏如此狠决？若无他霍光，朕仍潜于贩子，平生郁郁如此。……阿妍，你猜朕如何回他？这人间人皆爱天下么阿妍……为何有了他，朕这十来年何尝做过一个好梦？朕夜来惊醒，伸手只摸龙塌一侧，无半分暖和，冰冰冷凉，朕的嫡妻不在，并且此平生永不会呈现在朕的龙塌之侧。这日日夜夜刻骨熬痛的思念，他霍光怎会知？”

“阿妍，朕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的模样……你与平君在一处，好欢乐动听的模样。朕瞧平君的眼睛里透着星星似的芒亮，她那样欢娱，好似这平生皆是无忧无愁的……是朕害了她。”

天子没防她会这么问，一时愣着也不知如何答。

他没再往下说。却开端闪避艾氏的目光，天子毕竟也怕……

太子仁厚孝义，知星象已出，旧主宾天大限不远。

悉日三辅之地现在将成疆场，太子军与丞相军两相对峙，太子因慑于君王龙威，据地安营，久不敢动。

征和年，天下大乱。

艾氏却直觑天子，盯得天子有些心慌。天子道：“莫这般瞧朕，朕很多年未见你，你在朕面前，还应是畴前的模样。有话——便说吧。”

她所言令人动容。刘病已只觉字字句句皆戳贰心窝子。他那般凄苦的出身，能安稳欢愉度糊口已是可贵的苛求，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为帝为君？无求，便无贪欲，霍光的呈现于他而言，难知是福是祸。

太子便附耳。

太子道：“未央宫乃父皇所居，复活天子之气，极安妥。”

这个名字好久未曾落口，她听着，烫疼了耳根子。平君平君……故后名字，多少年汉宫无人敢提了。

刘询感喟道：“现在这深宫，能记着平君的，不过尔尔数人。……朕却永久记得那年春光烂漫时，你与平君并立桃树下的模样，平君笑得那样欢乐。”

半晌，天子才缓缓起家，长明烛“哔啵”一声爆了个烛花，他似被吸引了目光，——直勾勾地盯着那支蜡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