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秦始皇与郑女（八）[第1页/共2页]

“就为了阿谁肮脏货品，为了这两个贱种，你要杀了寡人？！”

也不知多久，阿荼缓缓收了手，忽地，她莫名笑了笑。而后敛衽起家，走到了方才蒲席边那张蕉叶纹的嵌玉小漆几边，双手捧起了置在几上的那只青铜兽耳罍，就这么抬头就着那残存的酒浆灌了一口，*冽然的液体瞬时涌入喉舌之间，呛得她几乎涌上泪来——这世上，怎会有人喜好饮这类东西？

阿荼就这么悄悄地跪坐在床边，目光瞬也不瞬地冷静看着床榻上那人的睡颜……看了不知多久，而后，竟是大着胆量缓缓地伸手抚了上去，柔白的指尖触到了他鬓角的有些狼藉的头发，墨黑的发丝粗硬里带了丝凉意。而后缓缓上移，终究碰到了棱角清楚的前额，因为酒劲未褪，额头上沁着些细细的汗珠。然后是剑直的眉峦、静阖着的眸子、因为酒意晕着一层微微酡红的脸颊——这辈子，恐是再不会有如许的机遇了。

夜幕将尽，阒黑的苍穹间垂垂暴露了一丁点儿浅亮的曙色，而后愈来愈亮，终究现出了熹微的晨光。

但，她倒是又抬头灌了一大口，忍着喉间的热烫咽了下去……直到将罍中的残酒饮尽。

可——若这本来就是太后之意呢？

清冷冷的声音冷酷无温，带着几分令人胆怯的压迫感。

女子清越的声音好像林间的仓庚鸟，枕在他胸口，微微阖了双眼，神采恬然，柔润地轻声唱“……宜言喝酒，与子偕老。琴瑟在御，莫不静好。”

秦王黎明醒来，在床榻上缓缓睁了眸子，只悄悄躺了片时，目光已规复了常日的冷酷锋利。

做完这些，她神采安静地敛衽起家，而后走到床边，席地跪坐下来。只沉默看着床榻上那正甜睡的秦王，半晌也未有行动……不知过了多久，静坐床畔的女子，眸光温和地看着床榻上沉眠的秦王，悄悄启唇，在沉寂的半夜时分，清声唱起了支曲子：

她几次地唱，盈盈动听的声音，柔婉地、清润地、缠情地一句续一句，一遍复一遍……

浴后，她换上了一袭华贵的玉蚕丝镶白缘碧色曲裾深衣，细心地膏了发，既而在妆台前静坐了下来。

阿荼顶着这让人不舒畅的热烫，起了身，为本身沐浴盥洗。

这是郑地乡间的小曲，在洧水之畔传唱了几百年，阿荼自记事起，便不知听过多少遍……

——“你这般，是筹办好了赴死么？”

约莫是极烈的酒，不过几口，便有一股热意自喉间腹里一起烧了起来，连头都有些被烧得烫起来了似的。

阿荼取出了那面镂空钮的嵌绿松石铜镜，持了菱纹朱漆木梳，将一挽乌泽青润的长发用心肠梳做了峨峨的九鬟望仙髻，用碧玉笄挽定。再细细地为本身搽脂粉、点砂痣、涂口脂……妆罢，对着镜中那张清艳得近乎逼人的容颜，连阿荼本身都怔了怔。

四年了，还是头一回用这些东西。

她缓缓翻开了妆台上那只嵌绿松石的髹漆木奁，奁平分为大小不等的九格，别离置了梳、镜、笄、花椒、铅粉、米粉、胭脂、朱砂、唇脂。

“女曰鸡鸣，士曰昧旦。子兴视夜，明星有烂。将翱将翔，弋凫与雁。

此人，公然还是闭着眼时好一些，起码，她不那么怕他。

回神以后，她神采渐趋安静，行动轻悄地替秦王将贴身的泽衣换好，然背工脚并用，十二分吃力地将人搬到了室内居中的那张髹漆竹屉木床上，并谨慎翼翼地帮此人放平了手脚，摆出了常日惯常的睡姿。然后取了夜间用的素罗绵里寝衣为他盖好，悄悄地抚平寝衣上那些藐小的皱襞，再细心地掖好几处衣角……如同天底下统统最贤惠和顺的老婆普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