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 汉宣帝与霍成君(八)[第2页/共3页]
武帝几番犹疑以后,倒是将其送进了掖庭宫,自此不闻不问——毕竟,阿谁孩子与他之间,隔着血海深仇。
向暮时分,薄烟似的霭色垂垂笼了整座掖庭宫,栉比连亘的数百间宫室中渐次亮起了晕黄的灯火,一个清瞿肥胖的中年男人静肃立内侍省的重檐下,目光远远眺向杜门的方向——
而小宫婢郑葭便立在檐下不远处,亦一划一着……已过了申时,宫门怕已闭了罢,怎的还不返来,莫不是在外头碰到了甚么费事?
“怎的这会儿才返来?”张贺可贵对这孩子肃了神采,微微的峻厉中却难掩了体贴“若宫门当真落了钥,那如何是好?”
张贺闻言,目光微微讶异地落向了面前的小宫婢,怔了一瞬,转而神采倒是更暖和了些,眼里带了略略笑意:“莫担忧,我晚些进食也无甚干系的。”
郭穰不忿,因而将此事回禀武帝。武帝这才记起……郡邸狱中,还关押着本身一个远亲的曾孙。
而此际,他却不测得知太子另有一个孙儿活活着上。
当年,早在巫蛊之祸后不久,孝武天子便发觉出了此中诸多疑点。
而郡邸狱中,则因丙吉搏命相护,才未令天子使臣——内谒者令郭穰伤了皇曾孙性命。
征和二年,巫蛊之祸连累数万人,张贺作为太子来宾,也在被诛之列。幸得其弟——当朝尚书令张安世御前讨情,方才保下了一条性命。
武帝心下怒不成遏,继而懊悔交集。而后,便是杀伐狠厉,将当年暗害太子的一干人等十足论以重罪。
以后,武帝暮年,于湖县太了自缢之处修建思子宫,又起返来望思台,以记念抱屈他杀的宗子。
头一回见稚童这般哑忍到极致的模样时,掖庭令脸上几近褪尽了赤色。是今厥后,他都有些草木皆兵,凡是这孩子有了一丝不适,便当即替他延医,百般贵重的药草及补养之物源源不竭地用上,不见丁点儿怜惜。本身更是不守昏昼地守着在稚儿榻边,直至他完整病愈方才放心。
掖庭令张贺,乃系名臣张汤之子,出身显赫,才学出众,起初为太子来宾,颇受知识,与卫太子刘据是为琴棋良朋、笔墨厚交。
“大人,下餔已备好了。”当时候,她不过是掖庭宫内侍省一名寒微宫婢,依例在饭时向掖庭令禀事。
因而便暗里遣人重新彻查太子谋逆之事,未久,便发明,当年的案件中,很多证物证词皆不敷信……这竟然本来便是一桩彻头彻尾的诬告。
但张贺沉默很久,倒是未从其言。
传闻,以往也朋友劝过掖庭令——这孩子出身难堪,虽是宗室血脉,但必定平生都会被摒斥疑忌,不予丁点儿出头的机遇……庸庸碌碌地了结平生。既如此,费经心血教他诗赋文章又有何用?
小小的稚儿瘦得不及一只狸儿重,头发枯草普通乱糟糟地粘在头上,很多没剪过的长指甲里都是污垢,浑身的肤色倒是近乎有些剔透的病态惨白……连额间淡青的头绪都清楚可辨——能在郡邸狱中活到两岁,养成如许儿已是丙吉倾经心力的成果了。
武帝狐疑顿起,一纸御诏,责令杀尽长安统统狱囚。
他回道,即便没有为官退隐的机遇,他也不但愿故交唯留的一丁点儿血脉就如许庸度平生。明白了当年之事,固然痛苦煎熬,但他身为太子的遗孤,必须活得明白!莫论如何,张贺也毫不能让这孩子成为一个浑浑噩噩庸碌平生的懦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