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章 巫山绢与阿魏散(一)[第1页/共2页]
我记得她说要来取收敛伤口的创药的,忙撇下画绢去前头应对,因去得迟了一步,姚家的闺女已在柜台边等了一阵。
我不懂画,听她这么一说倒难堪了:“可……可画绢上长了霉斑,不晒岂不更糟?”
路过的殷乙凑过来同看了一眼,指着画像道:“眼睛这儿霉坏了。”
徒弟笑得和颜悦色,摆手道:“我说值便值,绿艾女人尽管操心修补便是。”
我仓猝低头看去,仍感觉不像我,但细看那瞳人眉眼,又觉神似。再要深探,忽就嗅见几丝浓香的酒气飘散开来。徒弟摇摆着一只小酒坛子过来:“莫看了,快将那画收了,慢了酒吃完了可莫要怨。”
我转进柜台里,开了几个药屉去找,公然就在隐蔽处的一个药屉里翻出了一沓画绢。也不知随便乱藏了多少年,灯火暗淡处瞧不清色彩如何,触手质地倒是极柔嫩的,如同轻抚在才子的肌肤上。
只夜间,无客登门时,倒还轻省。如果少康瓮出了新酒,我便能与徒弟在夜雨打窗的淅沥声中,小酌浅饮几盏,笑语一回,甚是舒畅。
绿艾皱了皱眉,先不提她父亲手臂上的伤,反倒提及晒画儿的事来:“画儿可晒不得,一来要坏了光彩,二来霉变的绢布经大太阳一晒,不免发脆断裂。”
那库房里经年累月地积存了些物什,我恰好趁着这会儿好好收整收整。
我回身就去找那绢帛,可一时又不记得放在了那边,吃紧忙忙地回前堂再去问过徒弟。徒弟正倒出小酒坛子里最后一滴酒,胡乱朝一排药屉的角落里一指。
我对着画像摆布打量,不管如何也记不起本身何时会有这般贵气的打扮。吴甲说是我,可那端倪表面,又并不太像。
待闭了店门,燃起了烛火,我将那修补好的画卷安设在桌上,卷上扎着的还是那条红丝绦,画卷展开时,徒弟在我身后笑叹道:“修补罢了,竟比我先前画得更得神韵。”
卷轴全开,微黄的绢帛上画着一个盛装的女子,豆蔻韶华,锦服金饰。只那神情看来倒不太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子,显得过分谨慎冷酷。从这笔触来看,是徒弟的画作,却不知他笔下的这位女子是谁。
“绿艾女人久等了,晒了一幅发霉的画儿担搁了。”我笑迎了出去,顺手将包好的创药从柜台上面提出来,“姚装池臂上的创口敛住了么?”
“这......这是谁?”我悄悄抚过那画像的面庞,内心老是有些不得滋味的。
我何曾抵抗得了少康瓮所出的酒水,一时也不想再看画了,从速收了画,交予吴甲仍旧藏到库房里去,追着徒弟去要我那盏酒水去了。
绿艾略一怔,欣然接过:“朱先生客气了,修画好说,顺手的事,并不值甚么,哪能抵充药钱。”
我将那卷轴挪到大太阳底下,抽去捆扎的丝绦,极谨慎地铺展开来,一股子冲鼻的霉味跟着卷轴的展开,愈发浓厚。
我一扭头,徒弟已将方才那画重新收卷了起来,仍旧拿褪了色的红丝绦扎着。他将那画卷谨慎翼翼地捧着,超出我的肩膀,送到了柜台前。
六月骄阳渐起,黄梅雨季里淋漓不竭的雨水教轰然热起的太阳遣散。经了大半月的闷湿,库房里很多药材都急需晾晒,少不得又是一番繁忙,整日里满院子摊晒了各色药材册本,霉味药气四周充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