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玉镜台与蟾酥丹（一）[第1页/共2页]

过了很久，戏台上的戏文终究唱到了历经磨难的佳耦破镜重圆，台下又是一阵抽泣抹泪，观戏的女人妇人们跟着台上的悲欢哭哭笑笑。

又是一年元夕，我将去岁元夕徒弟给的绢纸红灯笼取出来点上，悬在后院的老树枝杈上，好添些年节的喜气。

不过是眨眼间的事，我忽觉一阵轻松，新奇的氛围重回到我的鼻端，我用力地呼吸了几口，垂垂平静过来。

“那可不一样，今次的南曲班子是顶驰名的，演的是《荆钗记》……徒弟……”我又是回嘴，又是央告，倒笨口拙舌起来。

吴三利佳耦一夜之间暴毙家中，贩子街坊中掀起了轩然大波，连临安知府都亲临吴宅过问了一番。一时候，街头巷尾、平常家中，茶余饭后的提起的无不是这桩古怪事。

张家娘子往我身后的生药铺子一探头，撇着嘴道：“阿心啊，你莫怨婶子吝啬不肯带着你顽，你徒弟看你看得紧，我若带了你去，指不定你徒弟他又该不欢畅了，我可不开罪他。”

俄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，一股极大的力量抵当着人流，将我往反向拉，我摆布是有力眩晕的，只求不遭人群踩踏便好，也顾不上那么多，任由那只手来拽我。

按说徒弟也经常冷冷酷淡的，却与那人截然分歧，我总感觉那人的冷酷中有藏不住的寒意。

借着街吊颈挂着的无数灯笼，我细心打量了那人几眼，二十来岁的年纪，样貌还算不错，一身灰绿锦袍显着贵气，他正冷冰冰地直视着戏台，嘴角微倾，不屑地嘲笑着。

我一筹莫展，内心疾呼着徒弟，喉咙里却发不出声来。

嘈喧闹杂直闹到小年，进了年节，人皆忌讳丧事，又忙着过年，这才垂垂停歇了下去。

官府查来问去，不着一丝眉目，因吴三利是教香加皮毒死，有人来朱心堂问过一回话。徒弟要我照实回话，我便说吴家娘子确来买过香加皮，说新宅闹鼠患，要灭一灭。

《荆钗记》我头一回看，戏文一点点唱下来，尘凡里的悲欢聚散，不过乎如此。徒弟说得不错，这戏，同我在生药铺子里所见的，大同小异。抑或是我期盼太高了，这出戏实在是平常。

徒弟却要在酉时以火线才留意到我的长叹短叹，拿开我托着腮的手打量我明摆在脸上的怏怏不乐。“阿心是想去观灯了？”他笑着点了点我的额角。

“徒弟……徒弟……”我唤了两声，都被周遭的哄乱淹没。

我嗅不到甚么新酒的香气，不过徒弟所说，我从不有疑。何况新年将至，恰是酒香浓烈时。

“阿心不过是感慨，世上那么多的磨难，磨折以后哪有如许的皆大欢乐，戏文果然都是哄人的。”我耸了耸肩膀，早知还不如看花灯花炮，起码灿艳都雅。

我鲜少，不，是从未曾置身这般的熙熙人群中，各种声音一齐向我扑过来，灌得我满耳满脑都是喧闹，晕晕乎乎，辨不明方向。这时候，随便来小我，稍一撞，我必然要倒地遭人踩踏。

烛火一亮，我惊奇地发明，过了这很多光阴，灯笼上蒙盖着的大红绢纸一丝都未曾退色，还是红艳敞亮。

我记得她下半晌同我说过，这出戏她看了不下五遍，怎的还能教这戏赚去那么多眼泪？我将视野从张家娘子身上移开，渐渐看出去，倒是另有一人同我一样，并未被台上的戏震惊到多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