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五铢钱与加皮酒（三）[第1页/共2页]

“你道会如何？”徒弟淡淡笑过，伸手在我肩膀上一拍：“阿心，走了。”

徒弟曾说过，人有了欲求，再艰巨也能苟活下去。此时吴三利眼中的透出的意义，是想要那枚旧铜钱罢，我能感遭到他较刚醒转时，多了几分活力。

“嗯。”徒弟随口应对，“散落人间多得是，并非甚么奇怪物。”

是了，本就了无买卖的人，便是救返来，保不齐还要再寻死路。本要丢弃的东西，重新回到手中总有些措手不及。

床榻上的妇人将将醒转，闻声丈夫正向人诉说这一家的凄苦，便重又勾起她的哀思来。一时这屋子里二人一魂哭作一团。

我跟着欢腾起来，小跑着上前，跳进那金红似火的晨光中，仿佛扑火。记不清是第几次与徒弟一同驱逐新岁，只记得每一回都这般欢天喜地。

“徒弟，你说那佳耦二人，会不会使五铢钱？”我如何想都替他们觉着不安。

佳耦二人同点了点头：“可不是，无妄之灾。”

冬酒坛子空了，甘草与绿豆混煮的汁水也缓缓地灌了下去，虽是寒冬腊月里，虽破屋难挡冷风，一番折腾下来，还是教我满头沁汗。

我与徒弟同在一张破长条凳上坐着，我本要起家避开他的拜谢，却被徒弟按下了手。他向前倾了身子，支了胳膊在膝上，托着下巴道：“你谢我何为，求死之人，我向来不救。今次例外，全因我这傻徒儿应了年节的景儿，发了善心，我便权当替我徒儿攒些福分罢了。”

“这谁晓得，用与不消，全在他们本身。”徒弟冲我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：“大家有大家的运数，而运数如何毕竟在人而不在天，所谓无妄之灾，本就是由无妄之想而起。本日因你起了善念，突破了他们的劫数，却并未曾灭了他们心底的无妄之想，且看今后罢。”

五铢钱我是晓得的，传闻那位残暴暴戾的天子，锻造了一种货币，货币上有个“五”字，倒置货币时，阿谁“五”字便成了一个“凶”字，世人称为“凶钱”。终究李兴杨亡，天子遭人刈首，皆说是那凶钱之故。

我忙跟在徒弟身后，将那对死而后生，前路未卜的薄命佳耦撇在了身后。

缩着肩膀蜷坐在墙角的少年连滚带爬地扑到那男人身边，唤了几声“阿爹”，那男人底子不知他的存在，只一味地向徒弟叩首拜谢。

“心肠硬冷会如何？”吴三利从地下直起半身，望向破桌上的旧铜钱，他的眉眼间模糊有了些活力。

那二人抽吸着鼻子，渐止住了眼泪，相顾怅惘。

徒弟从长条凳上站起家，转脸望了望外头渐白的天，很有些不耐烦地拂了拂袖：“罢了，罢了。我虽会些歧黄之术，你们的失子之痛我却医不了，现在既将你二人救了返来，也不能教你们再寻死觅活。今后的日子，你们可还想过？”

他俄然转头朝我笑：“阿心，新的一春了呢，莫想那些糟乱琐事了。”

“裕才……”床榻上颤颤巍巍的一声哀泣，便是有气有力，也难掩其中痛苦，听得我心尖子似被酸酸地捏了一把。

我自知讲错，成心打岔，遂向那男人问道：“人间贫苦困顿之人何其多，何故你佳耦二人偏生这般想不开？”

少年先觉悟过来，忙与我施礼，又是道歉又是伸谢。我一下跳起来，连连摆手，劝道：“谢却不必，你今后便放心去那该去之地，莫再浪荡盘桓了。”那男人刚要拜，乍听我这么一说，不知以是，愣在了那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