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9 夜[第1页/共3页]
方嬷嬷神采变得更加冷酷了些,“二夫人那边来的谁?”
方嬷嬷问道:“这几天如何样?有没有甚么人来看老太爷?”
……
“身边的祝妈妈。”说完,婆子顿了半晌。方嬷嬷从袖兜里取出一只绞丝的银手镯塞进婆子手心,“给你闺女添个妆。”婆子顷刻笑得见眉不见眼,“前几日,二老爷托人拎了只鸟儿出去,说给老太爷解闷,不晓得是八哥还是甚么的,好生风趣。不过老太爷也就新奇了两天,这几天也没逗那鸟。”
这就是她的日子啊,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冗长得都不消记几月初几,归正每天都一样。她只要严哥儿,独一让她欢乐的;看到她的严哥儿平安然安,她才气放心。这府里不晓得多少人双眼睛,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盯着严哥儿,她要守着他。
“姨娘就抱抱你,一会还让你去那屋睡。”胡氏眉眼和顺得要化开一样,同方才天井中的判若两人。
她深深凝睇着小人儿漂亮的眉眼,右手在小儿左肩悄悄拍打,如平常一样念起小时候听来的儿歌:“玉轮哥,跟我走,一逛逛到元家口;元家口,八篓塆,一逛逛到大芒山;大芒山……”
不到半晌的工夫,一个与方嬷嬷年纪相仿的婆子从北面的竹林里穿出来,拎着气死风灯,健步如飞。竹林四周有老太爷的院子“卧薪斋”。
“雨霖轩”的小天井里,一个十八九岁身材纤细的女子,头上的发髻微微松着,装潢全无;身上只穿戴一件象牙色素软缎上裳,下着宫缎素雪绢裙,外边披着一件薄罗长袍,在月光之下亭亭玉立,如月宫中清冷的嫦娥仙子。她时而低叹,时而苦笑,偶尔还吐出一两句语不成腔调不成调的唱词:“只恨那,流光把人抛……”然后锁紧眉头,任凭劲风袭来,将身上的衣裳卷的不成模样。
方嬷嬷出松鹤堂的时候,天气几近暗透。夜风蓦地刮得狂。吊挂着的两只白灯笼胡乱扭捏,垂下的穗子拍打灯笼圆圆的身子,收回清脆的“啪啪”声。接着那长穗子猖獗舞动,在地上画出狰狞扭曲的影子,加上吼怒的风声,好像怪兽在嘶吼鞭挞。
氛围中流泻出丝丝寒意。方嬷嬷紧了紧身上交领的袄子,重重吸了口气,然后垂下肩。等风声渐小,她才落拓地绕着松鹤堂转了小半圈,接着持续往北走,走到一处歇脚的小亭子后,坐着歇息了半晌。她绛紫色的上衣和青色绸裤几近与夜色融为一体。
“老太爷这几天还是老模样,屋里能砸的都砸了,明天二夫人让人从库房挑了一批不成套的瓷器送来了。之前的也都记了耗损。”
不一会,一座假山前面出来小我影,她行动轻巧地走到方嬷嬷坐过的位置,敏捷抓起一个小纸包塞入头上的发髻,又摇了点头。然后,走到北边那片竹林地,拎起埋没处一个食盒,拿丝帕擦了擦底部,往“卧薪斋”而去。
刚要寝息,胡氏仿佛又发作了。“严哥儿呢,我要见他,快让他过来。”她紧紧扯住月娥的袖子,浅浅的指甲盖在月娥手腕摁出一道新月形的印子。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上,两只眼睛瞪得大如铜铃,眼眶中盈满惊骇之色,“快点,快点。”直到月娥吃力地抱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儿走近了,胡氏高低核阅一番,肯定小儿无恙方才规复如常。九少爷本来已经睡着,却被这番动静吵醒了。他瞅见胡氏翻开被子后本身往里挪动,晓得姨娘是想让他躺上去,便一脸稚气地用软软的童音说道:“祖母说我将近成为儿郎了,今后不能同姨娘睡在一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