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9章[第2页/共3页]
当日无话。到次日,陈大郎穿了一身划一衣服,取上三四百两银子,放在个大皮匣内,唤小郎背着,跟从到大市街汪家典铺来。瞧见对门楼窗紧闭,料是妇人不在,便与管典的拱了手,讨个木凳儿坐在门前,向东而望。未几时,只见薛婆抱着一个篾丝箱儿来了。陈大郎唤住,问道:“箱内何物?”薛婆道:“珠宝金饰,大官人可用么?”大郎道:“我正要买。”薛婆进了典铺,与管典的相见了,叫声鋋噪,便把箱儿翻开。内里有十来包珠子,又有几个小匣儿,都盛着新样簇花点翠的金饰,奇巧动听,光灿夺目。陈大郎拣几吊极粗极白的珠子,和那些簪珥之类,做一堆儿放着,道:“这些我都要了。”婆子便把眼儿瞅着,说道:“大官人要用时尽用,只怕不肯出如许大代价。”陈大郎已自会心,开了皮匣,把这些银两白华华的,摊做一台,大声的叫道:“有这些银子,莫非买你的货不起。”此时邻舍闲汉已自走过七八小我,在铺前站着看了。婆子道:“老身讽刺,岂敢小觑大官人。这银两必要细心,请收过了,只要还得代价公道便好。”两下一边的还价多,一边的还钱少,差得天高地远。那还价的一口不移;这里陈大郎拿着东西,又不罢休,又不增加,用心走出屋檐,件件的翻覆认看,言真道假、弹斤估两的在日光中枿耀,惹得一市人都来旁观,不住声的有人喝采。婆子乱嚷道:“买便买,不买便罢,尽管担搁人则甚?”陈大郎道:“如何不买?”两个又论了一番价。恰是:只因酬价争钱口,轰动如花似美女。
大凡人不做希冀,到也不在心上;一做希冀,便痴心妄图,时候难过。三巧儿只为信了卖卦先生之语,一心只想丈夫返来,今后经常走向前楼,在帘内东张西望。直到仲春初旬,椿树抽芽,不见些儿动静。三巧儿思惟丈夫临行之约,更加心慌;一日几遍,向外看望。也是合当有事,遇着这个姣美后生。恰是:有缘千里能相会,无缘劈面不相逢。这个姣美后生是谁?本来不是本地,是徽州新安县人氏;姓陈,名商,奶名叫做大喜哥,厥后改口呼为大郎;年方二十四岁,且是生得一表人物,虽胜不得宋玉、潘安,也不在两人之下。这大郎也是父母双亡,凑了二三令媛本钱,来走襄阳贩籴些米豆之类,每年常走一遍。他下处安闲城外,偶尔这日进城来,要到大市街汪朝奉典铺中问个家书。那典铺正在蒋家对门,是以颠末。你道怎生打扮?头上带一顶苏样的百柱鳷帽,身上穿一件鱼肚白的湖纱道袍,又刚好与蒋兴哥平素穿戴相像。三巧儿远远瞧见,只道是他丈夫回了,揭开帘子,定睛而看。陈大郎昂首,瞥见楼上一个幼年的美妇人,目不转睛的,只道心上欢乐了他,也对着楼上丢个眼色。谁知两个都错认了。三巧儿见不是丈夫,羞得两颊通红,忙忙把窗儿拽转,跑在后楼,靠着床沿上坐地,兀自心头突突的跳一个不住。谁知陈大郎的一片精魂,早被妇人目光儿摄上去了。回到下处,心心念念的放他不下,肚里想着:“家中老婆,虽是有些色彩,怎比得妇人一半!欲待通个情款,争奈无门可入。若得谋他一宿,就消花这些本钱,也不枉为人活着。”叹了几口气,俄然想起大市街东巷,有个卖珠子的薛婆,曾与他做过买卖。这婆子能言快语,何况日逐串街走巷,那一家不认得,须是与他商讨,定有事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