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六章 秦风低徊[第1页/共17页]
再不说话,范雎当即翻开铜管泥封,抽出一卷羊皮纸展开,寥寥两行,倒是意味深长:
五个百人队隆隆拥进大天井时,布衣披发的白起罕见地笑了:“老总管,你宣了。”老内侍颤巍巍展开竹简,锋利的声音在风中颤栗着:“大秦王特书:国运不系于一将之身,大秦国安如泰山。着老卒白起,当即出咸阳赴流刑之地,不得耽搁。秦王稷五十年十一月。”白起接过王书,对着老内侍一拱:“请老总事转禀秦王:目下之策,当即换将。司马梗无战阵之能,只堪粮草军务;蒙骜妥当周到,可为大将军保得不败。记着了?”老内侍抹着泪水几次点头,白起回身便走,又俄然转头,“对了,半个时候后,老夫出咸阳。”
“我王容老臣一言。”范雎寂然拱手,“安国君嬴柱为太子,虽非我王大才神明,却也绝非差劲无能。其妻华阳夫人本来楚女,没有生养,人言当家者,全然家事也。太子年近四旬,些许小病原是平常,也不是常卧病榻之辈。此三者,不当大碍也。其他十位王子,论体格倒是多有健旺者,论才具风致,却似皆在安国君之下。更有底子处,诸王子之子共百三十二人,却无一出类拔萃者。比拟之下,安国君二十三子十三女,却有三五人尚算正器之才。老臣思忖:子辈皆平,当看后。安国君后代有风云之相,似不宜轻废。臣言观之三五年,原是多方考查,为安国君安妥立嫡之意。若得如此,大秦稳妥也。此老臣之心,当与不当,我王决计也。”
这是西出咸阳第一亭。这十里郊亭,本来是天下大城都有的迎送亭。但是这座郊亭中间有一村庄,叫做杜里,村外有一座传送官府公文的邮驿。亭、里、邮三合一,这里便有了一个名字——杜邮。浓云密布,北风吼怒,现在的杜邮分外冷僻。牛车将及杜邮亭,一阵模糊如沉雷般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。
“老夫无憾也!”白起喟然一叹,大手一伸,“拿过来。”
范雎的言辞非常诚心,痛责王稽与郑安平志节大堕,所犯法行动人不齿,本身保举失策,当领罪去官以谢国人。若当真遵循秦法措置,保举此等两个奸恶之徒,保举人连坐之罪何止去官隐退?但是,范雎毕竟是范雎,入秦唯王是忠,剪除四贵权臣,力挺秦王亲政,而后又出远交近攻之长策,一举建立对抗赵国之方略;进军上党决斗长平,若没有范雎的缜暗害划与邦交调停,白起雄师之胜负也当真难料也。说到底,对于秦昭王而言,范雎的首要远弘远于白起。秦昭王能够没有白起,但是不能没有范雎。白起认事不认人,不管是宣太后还是魏冄,抑或秦王,白起都认,又都不认。底子之点,在于白起唯谋国事从,只论事理,非论人际。阏与之战前,白起不从太后、魏冄。灭赵大计,白起多次方命秦昭王。即使最后都对了,可总教人不敢倚重。白起是国度干城,却不是君王能够随心所欲利用的利器。范雎则不然,既有长策大谋,又有认人之长,毫不会如白起那般老牛死顶。一开端,秦昭王便认准了范雎的这个好处,将范雎当作了对抗白起等一班秦国元老的本身人,一举将范雎封侯,爵次几与白起等高,又不遗余力地以秦国威势满足范雎的恩仇之心,要将这个才具名士变成本身真正的亲信股肱。唯其如此,秦昭王不怕范雎有不对,只要这类不对不是叛变秦王本身。秦昭王严令王稽郑安平之罪不得触及范雎,甚或在元老迈臣弹劾范雎的长平班师有“受人游说”之罪时,也决然挡了归去。说到底,秦昭王向来没有想到过免除范雎,可范雎为何却要去官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