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四章[第1页/共3页]
太史令已是须发皆白之龄,天然也是晓得一些内幕的。听完窦回传话,他先是心惊,时过境迁,竟忘了这忌讳,随即面色发白,晓得这两张文稿是要不回了。
殿中天子正单手抵着额角,闭着眼,似是小憩,距他七八步之遥的墙边,中书舍人正在拟赐婚的圣旨。
中书舍人一走,天子又坐直了身子,他目光一转,瞄到窦回在身后,像是才发明他返来了普通,问道:“太史令归去了?”
连续串的事,皇后不在,交由妃子又不放心,都得他这父亲来操心。天子死力让本身去想婚事如何筹办,但是他的思路又不由自主地转到那些文稿上去。这件早该烟消云散的事,这个早已身故名灭的人,竟然不依不饶地又清楚地闪现了出来。
那一晚,洛阳火光四起,昔日严肃的大将军府遍及尸首,男女长幼,都躺在血泊当中,鲜血流淌,顺着砖缝,深切土中,而后连日的大雨,都冲刷不去。
小毯柔滑温馨,盖在腿上,非常暖和。濮阳又到门旁,叮咛仆婢抬火盆上来。待安排好了,转头,便见卫秀笑吟吟地看着她。
当时是情势所迫,且濮阳觉得迟早要求这道旨意,便没有多此一举的回绝,可现在想来,毕竟是不敷慎重。
公主府是工部督建,此处殿宇更是依规制所建,并无别致之处,但是此时落入卫秀眼中,倒是亲热敬爱。
濮阳心中俱是欢乐,自是笑着答允。
不知从何时起,濮阳便摸透了她的起居风俗,冷静地照顾着她。卫秀虽未曾说过甚么,但是一边打动于殿下和顺全面,一边也欣然,如果她也能与凡人普通行走,便无需殿下如此劳累,更能一样体贴肠照顾殿下。
赐婚的欢乐复又在濮阳心间漾开,不久她们就会结婚,结为佳耦,相守百年。原觉得到了这个时候,她会冲动镇静,谁知竟是如此安宁,像是心被一团柔嫩温厚的棉花包裹。
濮阳推她到了里间,知她害怕酷寒,便从暖殿的卧榻上取了小毯来盖在卫秀的腿上。
濮阳游移着道:“先生……”
窦回放轻了脚步,回到天子身后站好。
这些带着火光血光的画面像是发了疯似的涌现在天子脑海中。他感觉心底发虚,浑身发冷。他终究明白,这并不是令人将那烧了文稿的火盆搬下去,便可眼不见为净的,也不是喜庆之事能袒护遣散的。
“嗯。”天子随便应了一声。
她从怔然中醒来,见濮阳欲言又止,便心软了一下,温声道:“先出来吧。”
濮阳算着该当就是这两天了,但当圣旨真的颁下,她还是喜不自胜。
颁诏的大臣,慎重宣读完圣旨,便是满面忧色地贺公主大喜。他看到在旁的卫秀,与她拱手道:“下回再见先生,便要称先生为驸马了。”说着,又笑与濮阳道,“到时,还望殿下不吝一杯喜酒,也让臣沾沾喜气。”
婚姻是毕生大事,打赌倒是一件极其不持重的事,若婚事因打赌而来,不免便带上了一股随便的色采。
史家不乏秉笔挺书,刚正不阿之辈,亦不缺屈节媚上,恭维阿谀之徒。太史令自以做不到后者那般曲辞奉承,可他有家小,也确切不敢如前者那样置存亡于度外,只能在中间,扭捏不定地活着。
底下奉上玉玺来,加了玺,舍人便捧着圣旨,出宫颁诏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