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|第 30 章[第1页/共4页]
黄御史是风骚名流,见那唱的虽是村人,选的宫调、伴的笛声却都不俗,又有很多人喝采,便忍不住唤赶车的人往那边赶几步,好听他唱的是甚么。走得越近,声音越亮,稍稍能辨出几个词,也越能感受出乡民们的狂热。
差役们在城西林家抓捕“反贼”时,黄御史却在一片原属王家、现在被清出来作官田的水田旁、土路边,听了一段特别的诸宫调。
陈二老爷心口猛地一跳,站起家问道:“王家出甚么事了,莫非提学大人的谕书已递到,剥了他家父子的功名了?”
清楚是清丽如珠的中吕调,配着他有些衰老沙哑的嗓音唱出来却有种凄厉暗澹之感,听得民气头酸冷。黄巡按不觉身上汗毛倒树,朝前走了几步,想听他上面还要唱甚么,那人却只再道了一句念白:“公子命人救出山,问其姓名籍贯,因甚反叛。白毛仙姑曰:曾住山前河水边,王家地盘世租佃,杨氏孤女单字喜,奴是活人本非仙。”
世人便都说他是想多了。
他嫌底下车轴响得吵人,干脆跳下车去,大步朝着人群挤去。同业的田师爷和差役们紧随在后,拎着衣角小步跑动,觑着人少、能从人头顶上略瞥见唱曲人的处所跑去。
这些年喂的银子都白喂了,那些衙役竟不赶着凑趣喂饱了他们多少年的油滑乡宦的家人,一个个倒都装起为民做主了!
世人说得又似真事,又似妖仙故事,黄巡按越听越迷惑,便凑上前去寻了个白叟,操着一部不大隧道的西南官话问道:“白叟家,我是本土来贩绸缎的客人,不晓得你们乡里的故事。这白毛仙姑是多么人,那舍人公子、王家又是甚么人物?白毛仙姑与王家有甚么仇怨?”
可惜他们到得仿佛晚了一步,走进人群只听得一句【尾】:“则将我万恨千仇,划向那青石上累累深痕一世留,似树难断根火难休!”
黄巡按也想早到武平整治赃官, 可朝廷出了大事――皇上不让周王结婚,又向户部讹诈银子以供宫内吃苦,他身为御史岂能不弹劾?本地民政都得今后放一放,这才是事关着国本大计, 他们御史必须上弹章禁止的本职要务!
倒不是甚么驰名的伎女唱的,而是一名边幅平常的中年男人,手按竹板击节自唱,有个老者在旁吹笛伴奏。四周一群乡民团团围着他们,拖着锄头、耙子,手上还带着半湿的泥土,却扔下糊口不做,不分男女地混在一处听曲,时而大声喝采,时而痛哭,时而唾骂,听得如痴如狂。
呵!这是如何样一个故事,曲本里的王家跟本地的王家会不会又有甚么干系?
把他们赶返来了!
先前那老者道:“小老儿当时却没传闻,只晓得舍人会做水不沉的护具,大雨天带着那些人到堤上填堵溃堤,竟一个也没冲到河里淹死。”
那不是白毛仙姑给舍人做的?
黄巡按按捺心中狼籍动机,又问:“这白毛仙姑的故事又是如何来的,本来本地就有这传说么?”
世人听了他的话,心才放到肚子里。
几位老爷、老太爷传闻,也要气破胸脯。但他们原就在家中养尊处优,这些日子跟在巡按身边也跟着受了些府、州、县官员的虐待,自夸有胸怀气度,不能像后辈们那样不沉稳。林三太爷又喝了两口微凉的茶水定神,抬眼看向儿子,压抑着语声中的火急道:“按院大人在城北,正往王家本来的庄上去,你们谨慎反对,盯紧了路,别叫大人看出蹊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