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4章 红尘烟火[第1页/共2页]
自进屋至今,这是他头一次以“主子”自称。
风穿林、雨打叶,竹林间一片幽沉。他穿廊绕户,也不知走了几时,面前俄然现出一道竹桥,桥上悬着一排绛纱灯笼,碧栏翠蓬,倒映水中,被细雨点作碎星。
陈劭叹了一声。
“去罢。”陈劭似笑非笑看着他。
陈劭静了片息,直身而起,提声唤:“巧儿出去。”
春季早便畴昔了,这潇潇夜雨、冷寂寒秋,才是陈府真正的风景。
“老爷,天晚了,可要先用饭?”巧儿追出来问。
“咚”,他重重将脑袋往床柱上撞,旋即抬头倒下。
这亦是常事,陈劭平素昼寝起来,老是要梳头换衣的。
陈劭猛地坐起,混乱的发丝下,眸色寒鸷:“归去奉告你主子,我真的想不起来,一点都想不起来!你主子若不乐意,任凭取我性命。”
行苇躬身退下,未几时,门别传来他拜别的脚步声。
陈劭止了步,立在桥上张望,夜色扑天盖地,雨声绵密,但是,那一道竹桥灯火以外,却传来笑语和人声,清冷的氛围里,飘来模糊的饭菜香气。
陈劭挖苦地勾起唇,旋即,便换副暖和神采,声音也极温润:“就把信送去罢,若他问起,你就说我这里统统都好,再谢他送来的那套笔砚,就说我用着很好。”
他蹙紧眉头,目中现出回想的神情,面色垂垂发白。
“还是想不起来么?”行苇平高山问道。
“是,老爷,主子晓得了。”行苇恭敬隧道。
他挑灯凝眸,目色似怅似叹。
他又笑了,眼底倒是冰冷:“我听你说了好几遍,却总记不牢。”
行苇退回原处,垂下眼睛,语声冷酷“我的主子,也是你的主子。”
纱帐遮住亮光,他的青衫随语声晦明,若怒风狂涛,语声也抑着暴躁:“我怎会如此之蠢!竟比你还蠢!竟然甚么都想不起来!”
行苇冷冷地看他,数息后,往前踏半步,似欲去扶。
“老爷可要小我跟着?”巧儿再问。
“蠢材。”陈劭冷冷道,清俊的面庞阴沉下来:“我说过了,我确切不记得了。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。”
陈勋竟也未恼,只略有些不耐烦,举手搔搔头皮:“那我就再说一遍。元嘉八年春,我在川陕查到了一点丝索,正指向宁夏,因而我便假装在陕北失落,单独潜去宁夏罗平堡一带,我模糊记得,有一个老兵便住在石嘴山附近,他应当晓得些事情,我便去找他,然后……”
明显,他并不信赖陈劭前几次的陈述。
陈劭用力点头,身子躬如虾,声音里模糊透出气愤与绝望:“想不起来!想不起来!想不起来!”
陈劭叹了口气,顺势坐在床沿:“说你蠢,你还真蠢。你倒想想,如果我真还记得这期间的事儿,我本身就该抢先把在临江修水坝的事说出来,底子用不着比及现在。”
他半仰着头,眼神放空,笑容充满神驰。
行苇面无神采,躬腰施礼,俄然拔大声音:“老爷,邱大人的复书就只送去就成了么?您可另有甚么话要捎带的?”
他挥了下衣袖,神情寒冽:“人与狗是有辨别的,你不过就是条狗罢了。滚!”
陈劭弃了本来那根羊脂玉簪,换了根乌木直簪,又换了件海牙袍子,随后便出了屋。
只是,陈劭早便往院门去了,闻言只将手摆了摆,斯须后,青衫翻卷,似湖水临风,掠过满院清秋,独自跨出门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