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遗忘[第2页/共4页]

天亮后，她终究安静下来，他累出一身汗，倒在她的石床边。

萧小巧大恸，死死搂住了冷双成的满身，将她的手脚都塞进怀里去，低下头，抵住她的额头，哑声说道：“月朔，月朔，别睡畴昔——”他弓着身子，渐渐地摇摆着她，一点点地感受着，她在怀里筛糠般的颤抖。石穴里那么静，他听得清她的骨骼一寸寸压轧的声音，格格格的响着，像是扑灭了闷湿的爆仗。

萧小巧清算好行装，带着冷双成特地避开了叶府鹰隼的眼目，从山道上翻越畴昔，花了一些钱银租下一户民宅，安设了几日。

萧小巧烤熟了鱼，拌在净水粥里，一点点喂得冷双成吃了下去。冷双成的认识有所复苏，能挪脱手指，还能翕合嘴唇。到了夜里，她俄然发热，一时唤着“父亲”，一时唤着“师父”，痛苦了大半宿，反倒是不再喊着秋叶的名字了。萧小巧按例将她抱在怀里，渐渐摇着，听她说着胡话，忍住喉头里的酸涩，不住地应着她的呼喊。

萧小巧不忍放开她的身子，却又听得她厉声唤道：“躲远些，萧小巧！”

他听得骇然，就此灭了提点她忆旧情的善心。

她慢慢道：“遵循光阴来推算，辽使应当到达了瀛云镇，我去探探动静，若便利，就取回一杆旌旗。”

再过两日，冷双成呼吸陡峭，神采回血。

她俄然弹起本来曲折的身子，硬生生地朝石壁上撞去！

“放开我！”巨痛仿佛一根看不见的铁棍，击打着冷双成的头骨。她嘶声喊道：“放开我！”

他拖着鱼网走向石山，忍不住暗讥，秋叶当真是个几次无常的人，对待月朔没个真情意义，只晓得耍得一手好奸计。将“灭贼功绩”推到他身上，引得萧政反过来更加毒害他，从而达到一石二鸟的目标——刁滑小人，唯恐萧家稳定。

“为何是你刻苦？”他哽着嗓音说道，“我甘愿换成是我！”

官府不提月朔，天然是想坦白她的所造作为，不将她闪现在世人面前。

他笑道：“你先前不是筹算，帮我去儒州铁剑山采药的么？”

他深深地闭上眼睛，紧紧地抿住唇，逼退满眼满心的泪意，暗自发誓，哪怕此生做奸佞，也毫不能再背负月朔的恩典。

萧小巧扑上去抱住了她颤抖的身子，用有力的臂膀将她箍得紧紧的，仿佛如许做，就能转走她的痛意。他一叠声地唤着“月朔”，不让她的认识沦陷进最暗中最痛苦的处所去。

萧小巧问：“去那里？”

“旌旗？”

她待他，刻薄驯良，尊敬守礼，即便深陷雷霆追杀当中，也未想过弃他而去。

至此，她的心智已全数丧失，只是挣扎在暗中边沿时，还不忘出声撵开萧小巧。

“瀛云镇。”

她回身走向院外：“内里藏有隐蔽，只要我知。”

冷双成死死咬着唇，咬出了血腥味，神智稍稍复苏了一点。越来越多的心血流滴下来，像是春暖时节化开了一道雪人，将她的认识逐步溶解了开去。

兄长为了捕杀他，不吝派出一支乔装好的西营教头步队，被世子以流贼肇事为名尽数搏斗；官府当真张贴红榜，言称他剿除流寇有功，可抵罪，已撤消了追捕他的布告，只字未提真正的功臣。

她睡得无声无息，呼吸呆滞，要等好久，才晓得换气一次。他盘膝坐在她身边，细心看着她的睡容，只盼她能转醒一次，唤一唤他的名字，再笑着说“怎会又肚饿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