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 一别两宽[第1页/共4页]
门当户对、金童玉女、天仙配……
天气在丫环们噜苏的繁忙声中垂垂暗沉,去请母舅们的婆子尚未返来,小院寂寂无声,唯见品笛支棱着肥胖的身子,手持长蜡扦杆子,替廊下挂的灯笼一一点上火烛。
小丫头显出几分局促,倒是不敢违拗,低眉扎眼地跟进屋内。
梅灵将烛台置于打扮台上,凌妆挥手令其退下,亲身脱手将平常所戴的金饰支出匣中。
申琳垂怜老婆姑射之姿,整整半年流连锦帐,余时花前月下,附庸风雅,乃至偷偷带她出门徘徊湖光山色,每遭父母怒斥也浑不放在心上。凌妆便放心拜托,即便厥后垂垂貌合神离,也常暗自恼他,时不时冷上一场,却从没有过分开之念。
梨落脑筋不太活泛,虽看出大大不对,除了听差办事,竟也想不出半句话安抚,愣了一晃儿,忙四下去找桃心等人。
凌妆本是成心偶然,到此时方上了两用心,挑起秀眉“哦?”了一声,可巧门上有了动静,她便先按下这茬,对品笛稍稍表示,品笛灵巧地施礼退了下去。
几个大丫环虽面色惊奇,但见女人面沉似水,谁也不敢多问,梨落和苹芬忙合股去箱笼中寻了票据,伏在稍间的紫檀面束腰浮雕灵芝纹的圆桌上细心查对起来。
这小丫头是申府的洒扫丫环,凌妆去的时候急,又派了桃心等人去奉侍弟弟和筹办吃食,才随口叫上了她,一起上没说过半句话,大事倒叫她第一个听了去。
在踏破门槛的求亲者中,论皮相,申琳实在是首屈一指。
申琳手上固执一函,见凌妆转头,下认识地缓缓将手负到背后,有几分没法相对的意义。
申琳呆瓜般站着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申琳见她要赶人,一时急了,连说了三个我,才连珠炮似地说:“介眉,我彻夜无处安设,你既要走,且容我最后憩息一夜,我心中另有别的动机,父母家中不容,亦有他法安设,此后缓缓图之,你若想听,便差婢女书房唤我!”
品笛微伸开嘴,好半晌才回过神来,忽地暴露欣喜之色,反问:“真的?”
举目见庭中杨柳依依,整齐的花圃中春花怒放,不免忆开初嫁时节。
凌妆拖着怠倦的身子,回到本属于本身的小院。
烛影摇摆下,申琳可见地红了脸,呐呐道:“当时堂上,介眉你……不是已与两位大人谈妥?”
更何况,她揽镜自照,铜镜中闪现一张清艳的芙蓉娇面,较之品笛,何啻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,彼苍底子就没有薄待本身。
品笛绞动手指,她看起来皮肤微黄,身板肥大,头发也干枯无光芒,身上穿戴鹦哥绿纻丝比甲,腰间系手编同色衣带,下头一件半旧的松江綾裙子。
底下鲜红的掌印触目惊心,文中把错误全推在她一介小女子身上。用词遣句颇巧,倒叫凌妆讽刺:“公子好文采,常日倒不觉笔下如此缠绵,不知这‘可携嫁妆而去’失实否?”
梨落是连氏从人牙子手上买下奉侍女人的,晓事起跟从凌妆,算是有些情分,只不过这丫头总记得吃,没个心眼,凡事也帮衬不上甚么,凌妆自来怀旧,又图她心机比别个少,奉侍的时候最长,才给了一等大丫环的身份,余下三大丫环多有不平的,也是顾忌主子,方能相安无事。
申琳皱了皱眉头,心下迟疑,终还是交到凌妆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