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章[第1页/共3页]

白嘉轩挟着一瓶酒走进马号：“三哥，咱俩干抿一口。”说着把酒瓶往炕头一蹾，又对兔娃说，“兔娃，你去拌草，把你爸换下来。”鹿三无动于衷地走到炕前，对着瓶嘴抿了一口。白嘉轩直言不讳说：“三哥呀，你这回对黑娃太淡！”鹿三没有吭声。白嘉轩说：“前多年黑娃不务正道，你见不得他我同意，黑娃现在学好了，你就不该再拗着。你现在应当打起精力过风景，先盖房再置几亩好地，下来给兔娃筹措媳妇，来岁你就该回产业个好庄稼主户了。”鹿三头也不抬，又呷下一口酒。三杯酒下肚以后，终究开了口：“嘉轩，你的话对对的，我也能想到。我想打起精力，可精力就是冒不出来嘛！”白嘉轩说：“我晓得黑娃亏了你的心，丢了你的脸，可现在黑娃给你补心了，也给你争气饰脸了嘛！”鹿三听了感慨起来：“跟你说的恰好儿是个反反子！那劣种跟我咬筋的光阴，我的心劲倒足，这崽娃子转意转意了，我反倒感觉心劲跑丢了，气也撒光咧……”白嘉轩甚为奇特地说：“三哥，你此人大抵只会一顺顺想事……你转头再想想，或许会涨起心劲打起精力……”鹿三说：“怕是难咧！”

饭后暮色苍茫。兔娃用笼提着阴纸，引着哥哥黑娃和嫂嫂玉凤去给母亲上坟，他悄悄说：“哥呀，我想跟你到保安团去？”黑娃深思半晌，决然回绝说：“兄弟你甭去。你还不懂。再说你走了谁给咱家顶门立户呢？”兔娃再不强求。慢坡地根一堆青草叶蔓覆盖着母亲的坟丘，黑娃痛哭一声几近昏倒畴昔。他久久地跪在坟前冷静不语。

一次难忘的晚餐在白嘉轩厅房明间里开筵。氛围由拘束逐步活泼起来，只要鹿三神采仍然木愣。孝义被过来畴昔的祝辞和应酬的套话搞得不大耐烦，提出一个新奇的话头儿：“黑娃哥，你在县里干大事，经的多见的广，现在朝民人又征粮又征丁，这日子咋过哩？”黑娃还没开口，白嘉轩瞪了孝义一眼：“咱本日个只跟你姑父你黑娃哥说家常话，旁的事一概非论。”朱先生接住话茬：“征粮征丁牵涉家家户户，也是家常事家常话呀！”白嘉轩点点头，慨然说道：“我是怕这些恼人的事提及来冲了兆谦的兴头儿。征这么多的粮和丁，我没颠末也没见过，清家皇上对民人也没有如许心狠……”朱先生向来发言以近喻远：“买卖人有一句话说：心狠亏本。”

“白鹿原上最好一个长工归天了！”

黑娃分开白鹿村的当天早晨，白嘉轩在上房里对孝武说：“凡是生在白鹿村炕脚地上的任何人，只如果人，迟早都要跪倒到祠堂里头的。”白孝武恭立听着。白嘉轩吸过一锅水烟以后，俄然转了话题说：“我看你还得进山。”白孝武一时反应不过来，迷惑地瞅着父亲。白嘉轩说：“你前几天不是说人家让你当保长吗？”白孝武连连点头说：“这几天忙着驱逐姑父和兆谦哥回籍的事。本日个后晌，地主任在镇上撞见我，还催问哩！这事倒咋办呀？推是推不掉，当又当不成。现在当保长，刚跟上催粮要款征丁，尽是恶恨乡党族人的事，再说又顶的是子霖叔的空缺，更糟……”白嘉轩点头赞成孝武说：“哦！你也会方方面面想事了。我刚才说了，再进山去。”白孝武说：“躲？躲了好！”白嘉轩说：“甭说保长，咱连阿谁总甲长也不给他当咧！谁爱当谁当去。他情愿叫谁当就叫谁当，我们不当。从速避远！田福贤再来问你，我就说山里药店烂包了，你去收拢摊子……”白孝武连连答允着：“对对对，如许好。那我明天一早就撤滑了，免得节外生枝。”白嘉轩站起来讲：“你去清算一下，早歇夙起家。我还想跟你三伯说说话儿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