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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子内，凤楼坐在床沿上，将卿姐儿仅着里衣的小小的、软软的身子抱在怀中，唤她：“蕴卿，蕴卿，你这是如何了？你终究要弃爹爹而去，不肯再做爹爹的女儿了么！”

美婵把卿姐儿往凤楼怀中一放，跟疯颠了似的哭叫：“姐儿，你个小索债鬼，你走便走了，为何走前还要唤我一声娘亲？！你是不是怕我活得长、怕我日子太好过？以是叫我早早悲伤死掉，好下去陪你？好好好！我这边去找绳索找砒-霜去！”回身便往屋外冲去，却又被人拉住。

卿姐儿躺在他怀中，气味似有若无，眼睛半睁半闭，嘴角仿佛还微微翘起，瞧着倒像是在浅笑似的，只是半闭的眼睛再看不出一丝亮光和神采。

及至大夫赶到，凤楼仍旧一动不动地度量着卿姐儿坐在床沿上，卿姐儿被他用被子裹得周到，只露了个雪乌黑的小小面庞在外。大夫拎着药箱上前来，躬身唤了一声“五爷”，于绣凳上落了座，谨慎道：“五爷，老夫这便要为蜜斯号脉了。”

老太太听闻卿姐儿目睹着不可了，吃紧的穿衣起床，欲要去东院看看美婵母女，谁料美婵却哭着跑了过来，身后还跟着几个追过来的丫环婆子。美婵奔到老太太屋里，一头扎进老太太怀中，泣道：“老太太，姐儿她终究去了！我没用，护她不住，眼睁睁地叫她被人害死，她生了我的气，便不要我了――”

凤楼仍旧怔怔，俄然外头一声凄厉的哭声响起，倒是美婵。她在外头堕泪好久，大夫被请出去时，她却又不敢跟出去，只竖着耳朵听里间的动静。屋子里无人敢说话，一时候温馨得过了分，大夫在里间和凤楼说的话，她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，听大夫说到“发送”二字后，再也接受不住，一声长哭，拔脚便往屋外冲去。她现在力量大得惊人，竟然没人拉得住。

邻近年关，家家都是一堆的事情，许夫人挂记美婵母女，实在放心不下，给家里交代了一声，草草用了饭，乘了肩舆赶回了娘家。才进东院的大门，便听里边哭声震天，跟着卿姐儿的婆子正坐在门槛上正指天骂地：“老天爷，我还道你好不轻易长了一回眼，却未曾料你本来是个瞎了眼的！瞎了眼的老天爷哟，你如何忍心叫我们姐儿、叫我们姐儿……”

美婵嗓子都哭得哑了：“老太太！我的姐儿固然从小三灾两病的，生下来就说活不过三岁的，我不也给她好好的养到了七岁大么！要不是阿谁贱人进门，要不是阿谁乡间愚妇恨我母女两个，害我姐儿生了一场大病，姐儿又如何会这么早早的，早早的――”“一脚去了”这句话不管如何也不肯从本身口中说出，内心一股气一团火却又憋得难受，难过得几近要死去，因而抬手扯本身的头发，抓本身的脸，兼之哑了嗓子，哭声凄厉，额上青筋毕露，其状堪比女鬼。

刚才东院闹哄哄地去请大夫的时候，就有人去老太太那边报信了，老太太阿谁时候也才起家，听后非常心伤，堕泪道：“这是叫我们温家连个年都过不安生了么。”